暌违

银灰色的雾霭中一个低低的太阳

【原顾】愈合

是补文


是分别两年后再见的原顾

腿脚不灵便的炀崽找寻安全感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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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.


“对不起顾先生,病人他不愿意见您。”

眼前的小护士面露难色,十根手指纠缠在一起,有些尴尬无措。

顾青裴抬了抬眉毛,虽是意料之中的回答,却依旧有些难以置信。

“除了这里,我还能在哪里见到他?”

“隔壁楼,”小护士往左边指了指,“一二层是复健室。”

顾青裴了然地点点头,转身要走。

“顾先生!”小护士突然叫住他,有些欲言又止。

“怎么了?”

“病人他……状态不太好,很大程度上不会配合我们,”小护士有些羞涩地看着眼前这个长相俊美的男人,“如果您是他很重要的朋友,能不能,劝劝他?”

顾青裴顿了一下,复而点了点头。

 

 

02.


他是在首都机场被原立江截住的。

冬末初春,乍暖还寒,两年后的北京还是一样从一环堵到五环,他拿了行李后就在到达处等被堵在高架上的助理。

新加坡靠近赤道,他有段时间没感受北京的气温,忘记如何穿着不失风度又保暖,一件薄薄的羊绒衫自然抵挡不住凛冽寒风,整个人冷得发抖。他犹豫片刻,推着行李想去买一杯热咖啡。

机场连锁咖啡店里简单的拿铁,流水线操作,完美的奶糖比例,顾青裴刚要付钱,就听得旁边嘀一声,那边店员已经把小票递了过来。

他扭头一看,是原立江。

“得知顾总回国,我特意过来接你。”原立江收起手机,冲旁边的座位比了个请的手势。

顾青裴没有动弹,他直直地看着原立江,猜测今天演的是哪出戏,“不麻烦原总,我再落魄,一杯咖啡还是喝得起。”

两年前的往事星星点点全部浮上心头,他对原立江早已没有了知遇之恩与尊敬,只有避之不及的憎恶和厌烦,他拉起行李就要绕过原立江出去。

“顾总,”原立江伸手拦住了他,“原炀出事了,你知道吗?”

顾青裴握住拉杆的手僵了一下。

原炀……

他有整整两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,冷不丁突然听到,仿佛在听一个生僻的词。

“原总,”顾青裴闭了闭眼稳住心神,“我如你所愿地离开,你的爱子出了事,和我有什么关系?”

“顾总这次回来,是想和王总一起拿下开发区的地吧?”原立江从店员手中接过咖啡,递给顾青裴,“不如你现在坐下来听我讲讲故事,然后我们再谈谈地的问题?”

原立江笑面佛一样说完,自顾自挑了个角落走过去,“保证是一个你们都感兴趣的折扣。”

妈的。顾青裴在心底暗骂一句,思忖再三,还是跟着原立江走了过去。

 

“两年前你前脚刚踏上飞机,原炀后脚就填了退伍兵复职申请表,我出差的航班刚落地,就得知原炀执行任务的消息,”原立江打开咖啡盖,用小勺子舀起桌面精致小罐里的方糖一颗颗加进去,“顾总能明白我的心情吗?”

“原总明知道我喜欢男人,应该不会有孩子。”

顾青裴心生烦躁,只想助理早点把车开到机场,和原立江周旋是他最讨厌的事,在这里坐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油煎火烤。他丝毫不愿在原立江面前落下风,又觉得搜肠刮肚地打嘴仗实在浪费时间。

“你知道一个战士最怕什么吗?”原立江加完方糖,又往里加奶,“既怕无牵挂,又怕有牵挂。”

“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右腿,他就带着那颗子弹跟对方玩儿命,最后被战友背下战场,手术做了一整天,”原立江把调配好的咖啡往顾青裴跟前一推,“顾总,试试。”

顾青裴拿起杯子抿了一口。

“手术很成功,顾总不用担心,只是他不肯配合复健,整天的发呆。”

“我没有担心,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?”顾青裴面带微笑地放下咖啡,“还有,咖啡太甜了,原总喝着不合适,容易糖尿病。”

“顾青裴,”原立江坐着了身子,“我希望你能替我劝劝原炀,让他去复健,否则他可能一辈子站不起来,只能靠拐杖和轮椅。”

“原总对我的要求未免太高,我难道是你原家的育儿师?”

“开发区的地我让利百分之六十给你。”

“百分之百也没用,”顾青裴站起身,迟到的助理气喘吁吁地站在咖啡店门口,“原总是个商人,可是钱买不到我的感情。”

“顾青裴!”原立江见他毫不动容,真的要走,先前伪装的游刃有余全都消失殆尽,有些急迫地站起来开口,“算我求你,帮帮我的儿子。”

求我?

顾青裴回头看了一眼,突然觉得原立江老了很多。他有六十岁了吗?曾经熟悉的面容上这里那里添了些皱纹,鬓角多了几缕白发,连背也微微弓起。

顾青裴没有说话,转头和自己的助理离开了。

 

 

03.


北京最好的私人骨科医院建在城南远郊,离了市中心的喧嚣和繁华,依山傍水,种植了大片的松树和灌木,远处看去不像医院,更像一个度假山庄。

原炀的病房在顶楼,是一个小套间,一间给病人,一间给陪护。

落地窗采光极佳,坐南朝北,远眺是一座座瑰丽青山,缠绕着或黑或青的公路,偶尔有车在拐弯处蓦然出现又飞快消失;近看是一排排苍翠欲滴的松树,中间草地上夹杂着一些红白黄紫的花,正中一口浅浅池塘,养了些荷花和金鱼。落日时分树影投向水面,鱼儿游过荡起阵阵涟漪,影影绰绰十分好看。

顾青裴让助理把自己送来的时候,也忍不住再次赞叹了一下周围的环境。

 

上次他吃了闭门羹,临走时故意拐进隔壁房间跟卧床的老人聊天,又让值班查房的护士恰好看见。

这次来他学聪明,告诉换班护士是来探视老人,护士不疑有他,做了登记就放他进去。

 

电梯把他送上三楼。

左数第三间,门敞开着。

顾青裴站在门口往里看,原炀的背影就这么闯进他的眼里。

 

 

04.


原炀背对着门坐在床沿,望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。他左手边一副拐杖斜倚着床,一辆轮椅放在床尾,一根细细的透明的管子将药瓶和他的手连接起来,冰冷的药水在其中流动。

顾青裴站在门口,不自觉屏住呼吸。

这是原炀,这好像又不是原炀。

这个原炀和两年前的原炀区别在哪里呢?

他似乎长得壮实一些了,即使是病号服也能看出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;头发好像更短了,大概是部队的统一要求;手变得粗糙了,卷起的衣袖下全是刀具或野草留下的划痕;最重要的是,他好像真的长大了。

这种成长,不是年岁增加带来的皮肤的衰老或个头的拔高,而是气质的改变。就好像过去的两年里原炀活生生剥下自己一层皮,把娇嫩的骨肉暴露在烈日严寒下,最终炼就了一张百毒不侵的面具。

顾青裴为这种脱胎换骨心惊,他明白了原立江无计可施的原因,但他同样感到难过,为原炀,也为他自己。

 

正午的太阳直射入屋内,窗帘拉开一半,原炀坐在病床上,他的左边是充实的光明,右边是逼仄的阴影。

一时之间,顾青裴竟不敢开口让原炀回头。

 

 

05.


“出去。”

打破沉默的,是原炀。

他没有回头,声音还带着一些沙哑,像用指尖摩擦砂纸。

“为什么不肯复健?”

顾青裴抬腿走进屋,靠在墙边,和原炀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。

“顾青裴?!”原炀猛地转过身,一丝诧异在他眼中一闪而过。

“原炀,为什么不肯去复健?”

“……关你什么事,”原炀嗤笑一声,又背过身去,“顾总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看我,我还真是受宠若惊。”

“你……”顾青裴被原炀的阴阳怪气弄得很不舒服。虽然两个人当年不欢而散,但至少在一起过,再见面他即使不期望什么和谐美好的场面,但也不该是这样冷嘲热讽的样子。

“我爸让你来的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麻烦顾总转告他,我原炀虽然在你们眼里没什么本事,但对自己的身体还是有处置权的。”

“原炀,”顾青裴听得秀气的眉毛拧做一团,“你一定要这么跟我说话?”

“那顾总教我该怎么说话?”原炀扭过身,拉过一旁的拐杖,拄着费劲地移到顾青裴身前。

“我要怎么说话?嗯?顾总?青裴?难道你还指望我巴巴地跟上来对你摇尾巴?”

 

顾青裴看着原炀的样子心底泛开一片难受。

他眼角额头都是伤,拄着拐杖的手还在发抖,右脚僵硬地垂着,却努力挺直脊背站在自己面前,眼底没有一丁点儿妥协或,思念。

这样有些落魄的原炀,突然地出现在毫无防备的顾青裴眼前,像狂风扰乱静水,顾青裴就像水中的鱼一样噼啪跳出水面,挣扎着喘息,却被无情的水花拍到地上,全身都疼。

这样的原炀,比两年前的原炀更令人难以招架。

 

“原炀,”顾青裴踌躇着开口,“两年前的事,过了就过了,但身体是你自己的,你不想未来几十年都在轮椅上度过吧?”

“过了就过了?!”原炀被他轻描淡写一句话激得狠狠拍了一下床头柜,他怒瞪着顾青裴,“你过了?就这么过了?我他妈告诉你,这事儿在我这里永远过不了!”

“那你要怎么样?”顾青裴被原炀突如其来的狠戾吓了一跳。

“我要你跪下来求我。”原炀像要把人戳穿那样死盯着顾青裴。

“你简直不可理喻!”

“是吗?顾总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,这样看来还是善解人意的王晋适合你吧?”

“你在说什么胡话!”

“你又在装什么关心?!”原炀手一挥,床头柜上装花的瓷瓶被挥落,一声脆响,碎成几片。

“干什么干什么,你们在吵什么?”

病房的门被突然打开,两个年轻的小护士一脸慌张地跑进来。两个人的动静太大,在寂静的病院炸裂一般响起,她们怕出事一直守在门口,直到花瓶落下才破门而入。

两个小护士面面相觑,花瓶里的水浸湿了半边地毯,碎瓷片和零落的花瓣混成一团。

“病人,病人要静养的,请你,请你出去。”其中一个小护士鼓起勇气对顾青裴开口。

顾青裴叹了口气,转身准备离开。

“顾青裴,”原炀已经被另一个护士扶上了床,“如果你不是真心想来看我,你就不要再来了。”

他说到最后,语气里已经带着一些疲惫和叹息。

顾青裴顿了顿,走出了病房。

 

 

06.


立春之后,天气渐渐回暖,树抽芽,花也生出骨朵,灰暗的街道缀着星星点点的嫩绿鹅黄,春风之下,逐渐连成一片。

前几天顾青裴又接到原立江的电话。这个两年前还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老总此刻成了卑微可怜的老父亲,话里话外都透着恳求,仿佛把他看成救世主,非要他放下绳索,扯一把自己倔强的儿子。

顾青裴听得可笑,很想告诉原立江你儿子早就不是两年前那个唯自己是从的人了。他旁敲侧击地问过王晋,才知道原炀是带着对他的恨回到了军队。

恨吗?

原炀竟然是恨他的。

原炀为什么恨他,是他被扒光了暴露在众人眼皮底下,颜面尽失,事业尽毁,最后像个落水狗一般逃之夭夭。

原炀凭什么恨他?

自己都想通了,放下了,原炀为什么还对这段感情纠缠?

顾青裴取下眼镜揉揉眉心,把手中厚厚一沓纸放回桌面。

是原炀的身体报告,x光片,手术记录和复健建议。

顾青裴不懂医学,专业术语看得云里雾里,查着资料一点点地琢磨,竟花掉整个下午的时间。

他知道原炀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,他不肯配合医院给出的后续治疗方案,用药都要人逼着,没有复健,萎缩的肌肉只会更加严重,他真的……会再也站不起来。

顾青裴不敢想象原炀一辈子坐在轮椅上的画面,手机解锁了又关上,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。

 

 

07.

这天他和王晋去找城北的开发商谈合作,因为原立江提前疏通了关系,对方丝毫没有为难,合同签得顺利,中午就约了在北边儿最好的酒楼吃饭。

一群人兴致高涨,觥筹交错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多,顾青裴感觉自己喝得有点犯懵,怕耽误下午去工商局办事,就打了招呼提前离开。

司机是王晋安排的,贴心地降下后面三分之一的窗户,天气预报今天有雨,微凉的风吹着十分舒适。

车子平稳地朝着工商局开去,顾青裴在后座阖着眼,想要顺一顺待会儿的说辞,脑海里却思绪纷飞,乱作一团。

不一会儿,有零星的雨滴蹿进车内,他睁眼一看,黑压压一片乌云。

“顾总,估计马上要下暴雨了,前面可能要堵,我换条路,保证不耽误您时间。”

“好。”

顾青裴慵懒地半躺在后座,透过玻璃打量窗外的风景。一排排高耸入云的大楼滑过他眼前,霓虹灯照亮的店面,来往匆匆的行人,花一般朵朵绽开的伞……两年过去,他对这里的一切还是那么熟悉。这些曾经千百遍走过的路,即使短暂地忘记了,下一个拐弯处也能准确记起。

不知不觉间,车驶上了一段被绿荫掩着的小路。

顾青裴觉得这里越看越熟悉,他直起身,在顷刻间倾斜如注的暴雨中仔细辨认。

……

记起来了。

也是这样的天气,也是这条路,两年前的顾青裴和两年前的原炀曾开车经过。

是因为什么来着?

一家烧烤店一闪而过。

对了!就是因为这家烧烤店!

两年前的顾青裴和原炀,为了吃一口美食排行榜第一的烧烤,大雨天开车从城东到城北。

那天上午在外面谈生意,中午时间久,原炀非要来吃个新鲜,两个人被导航带着多绕了半小时,好不容易到地方,又排了一小时的号,到嘴的食物却索然无味,最后败兴而归。

回程的路开到一半雨势增大,引擎故障的提示和雷声同时响起,顾青裴想着下午跟合作方的会,心里越发急躁,直想骂人。原炀鼓捣半天还是发动不了车,顾青裴刚准备给助理打电话,就看到原炀从后备箱拿出把伞,然后蹲在自己面前。

“你干嘛?”

“上来我背你,前面积水了。”

“我自己走。”

“害什么羞啊,做都做过了,床上你骑老公,床下老公背你!”

“原炀!”顾青裴低吼出声。

“好了好了,你那手工皮鞋可碰不得水,再说了,下午的会议可不能让咱们顾总跌份儿。”

顾青裴对于被男人背这件事多少还是有些别扭,无奈倔不过这个兵痞子,只能认命趴上去。

“就这点儿重,喂你的肉白吃了。”原炀托着他屁股掂了掂,非常不满地啧了一声。

“赶紧!”顾青裴撑着伞,臊得用伞把去戳原炀的背。

“起驾!”

原炀背着顾青裴健步如飞,不一会儿甚至跑了起来。

顾青裴趴在他背上,被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护着,耳边是呼啸的风,雨滴迎面扑来,他使劲儿前倾想要用伞挡住,却被颠得失去平衡,一下子往前扑去,嘴唇擦过原炀的后脑勺。

原炀愣了一下,很快又状似无意地加速跑起来。

顾青裴俯下身,认真地亲了亲原炀的脖颈。

“傻狗。”

……

回忆定格在两人雨中奔跑的画面。

顾青裴摊开手掌,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原炀肩背的触感。

距离上次看到原炀已经过去两周了吧,两周之间竟然得不到他一点消息。

他这次回国,以为看不到原炀,又以为会看到不一样的原炀,比如一个成熟的、志得意满的原炀,再不济,也会看到一个健健康康、活蹦乱跳的原炀……

记忆里的原炀,还是能背着自己跑上半小时不喘气儿的傻瓜,可现在的原炀呢……

顾青裴疲惫地靠在座椅上,他在想,自己是不是真的放下了原炀。

自己可以接受原炀娶妻生子吗?他诚实地叩问自己的内心,我可以看着他从此以后生老病死,快乐苦痛都与我无关吗?我能够忘记曾经和他发生的一切,无论看到什么场景都不再因为熟悉或回忆而心悸吗?他真的对我再无感觉,我真的没有看破他的故作镇定吗?

最重要的是,我舍得肯定上述一切吗?

顾青裴思索片刻,答案竟是否定的。

他开口让司机掉头往回开,往原立江的住所开。

 

 

08.


“你以什么立场来要求我?”

原炀盯着手里的苹果,没有抬头。

“我是你的前男友。”

“也没见我的前女友们来要求我啊。”

“可我还会是你的下一任男朋友。”顾青裴回答得游刃有余。他看人很准,他和原炀非常不同,但唯一的相似就是不肯认输,尤其是对待还没燃尽的感情。

他不信原炀放下了,上一次原炀的质问已经告诉了他答案。

“顾总这是哪儿来的结论?”

“我答应原立江,我陪你复健,他再也不插手我们。”

“我们?”原炀放下苹果,盯着顾青裴,“哪里来的我们?两年前你丢下我走的那一刻,就没有我们了。”

“有的,”顾青裴走上前,抬了抬眼镜,“有的。”

两个人四目相对,两两无言。雨后清凉的空气在房间里流动,一丝微弱的阳光带着寒冷和湿润照进来。

“顾总,我原炀是你一条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?”原炀戏谑地笑着。

“我从没有……”

“顾青裴,”原炀打断他,“我可以让你陪我复健,但是要你完完整整地陪这一整段时间。”

“……好。”

顾青裴有时候觉得真是风水轮流转,两年前得的现在都要慢慢还。不过还也好,都还完了,两个人才能重新开始。

 

原炀一周有五节复健课,顾青裴推掉每天下午的日程,雷打不动地到医院报道。

一开始他连站起来都很困难,就算借助复健师的手也难以摆脱拐杖,只能靠不停按摩来活动肌肉;渐渐地他能够慢慢站起来,靠自己一步一步挪向训练的仪器,哪怕普通人两三步就走过去的路程要花掉他一小时左右的时间。顾青裴就站在训练室外看着,偶尔回复一些重要的邮件,每一次原炀进步,他都忍不住松一口气。

辛苦的训练之后是按摩,每一个细微之处都要照顾到,力道也要恰到好处。顾青裴不放心医院的护工,自己跟着学了一遍,每天晚上都拉着原炀按摩。

日复一日,一个月过去,原炀已经能够靠自己扶着扶手沿着训练室走上一圈。

顾青裴惊讶于他的恢复能力,和主治医生私下沟通了,终于确定原炀能够完全恢复。

 

 

09.


那天他去得晚,急匆匆赶到的时候训练时间已经过半。

他往门内看,却看到原炀跌坐在地上一脸痛苦。

他赶紧进去想要扶他起来,却被一把甩开。

“滚开。”

“我扶你起来。”

“我自己起来!”

原炀深吸一口气,右手撑住地想要发力,他下半身慢慢离地,手臂上青筋毕露,眼看就要成功,却一下子跌坐在地。原炀狠狠地捶了下地面,眼里全是愤怒和不甘,最后化成狼狈和落寞。

顾青裴索性在他旁边坐下,伸手想摸摸他的头发,“我陪你也快一个多月了吧,你还是不肯跟我说话吗?”

“你走吧,我们不会和好的。”

顾青裴伸出去的手愣在半空,“为什么。”

“你不是看到了吗?”

“我看到什么了。”

“我的腿,”原炀猛地打了一下右腿,“我连我的腿也控制不了,你看到了吗?窗外那些人,轻轻松松就能走出十里地,我呢?我他妈的连十米都要磨蹭一小时,摔了还要别人扶起来,我他妈连三岁小孩儿都不如!我他妈就是个残废!是个废物!”

顾青裴僵住的手顺势拍向他的后脑勺,“你在说什么屁话,医生说了,坚持复健,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。”

“可是,”原炀有些崩溃地抱住头,“可是我还能给你什么呢?我什么也给不了你,甚至背不起你,你最终还是要离开我的。”

“我离开个屁!”顾青裴讨厌这样无端自责,患得患失的原炀,但更多的却是心疼,涨得他鼻子发酸。

“原炀,我不后悔两年前离开你,”他扳过原炀的头,逼他跟自己对视,“但我也不后悔两年后回国,不后悔去和原立江谈判作对,最重要的是,我从来没有后悔爱你。”

他抱住原炀,把他的头揽在自己怀里,“如果我没想清楚,如果我还想走,我不会来陪你。”

“……真的?”原炀从他怀里抬起头,湿漉漉的眼神像一条无家可归的小狗。

“真的。”所以,你赶紧给我活蹦乱跳地好起来。

“你没骗我?”

顾青裴笑着吻住原炀,后者呆愣愣地接受着这个迟到两年的吻,甚至忘记给出回应。

眼前的事是真实发生的吗?我不会又在做梦吧?顾青裴会主动吻我?不不不,他说他要重新跟我在一起?

原炀伸手掐了自己一把,疼得呲牙咧嘴。

顾青裴哈哈大笑,“傻狗。”

伪装的冷漠和不在乎全部土崩瓦解,悬吊在心里的巨石终于安全着陆,漂洋过海的小舟挨过了电闪雷鸣,原炀一把揽过顾青裴,紧紧地抱在怀里。

“青裴,我之前……那么对你,对不起,其实我很怕,开始我怕你对我的伤无动于衷,后来我怕我再也好不了,真的失去你。”

两颗心贴着胸膛,正为彼此火热地跳动着。

“说你是傻狗,你还真是傻。”顾青裴叹了口气。

“就算是狗,”原炀闷闷地开口,藏不住喜悦,“也只喜欢吃你。”

傻狗的得瑟换来主人一个牙印。

 

 

10.


寒来暑往,又是一年春来。

一年的复健结束,原炀已经能够自如地慢慢行走。

他的腿被药物治好,他的心被爱人愈合。

 

出院那天原炀牵着顾青裴打开了以前住的公寓大门。

窗帘被刷地一下拉开,一道破云而出的日光刹那间划破满室的黑暗,温和的光渗透进来,微小的浮尘游动其间。

家具和摆设,所有的一切都原封不动,而今天,它们的主人终于也回来。

——回来携手度过他们浪漫而温柔的余生。

 

FIN.
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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